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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塔里木(上)

第十一章 塔里木(上)

昏暗的天空乌云压顶,海岸边站满了人。一艘破旧木船正被几个大汉推向波涛汹涌的海面,在移动过程中船底碾压腐败枝叶所发出的摇颤脆响都能让人明白它抵挡不了大风大浪。这艘久已失修的小船根本不可能安全地漂洋过海。船上载着一男一女,对于即将到来的【审罚】面如土色。

木船离海越来越近。周围开始响起人们激昂的呐喊。

推下去——!!

推下去——!!!

推下去——!!!!

淹死他们——!!!

淹死他们——!!!

淹死他们——!!!

没有怜悯,没有惋惜。涌动的人群似乎在对经年的天灾人祸发泄不满一样,只是这种歇斯底里怒吼的对象转移到了这对夫妻身上。无辜不无辜不知道,能明白的是那对夫妻是生育了恶魔的人,事实的真相无需怀疑,因为神碑上确切地刻有恶魔的标记,仅仅只是刻有而已,旁边甚至没有说明的文字。然后这个标记在代代的相传中被定义为了神的敌人【恶魔的烙印】。这对年轻夫妇要用自己的生命为亲生孩子“赎罪”。为那个一降生就有【恶魔】烙印的孩子换命。女人依偎在丈夫怀里,而男人早已泣不成声,面对死亡他明显已经止不住内心的恐惧了。

咚! 的一声,船底抵在了放置在前方的石头上,推船的几个大汉停下来一字排开。

一位白发老人走上前来。挺着依旧硬朗的身体,大声向围观者宣告罪状。

“塞尔·古拉·巴铎·霍西和阿雷娜·古拉·特雷斯巴·霍西。生育了有恶魔烙印的孩童,明知这将会威胁到整个村子却仍隐瞒了整整七年。哎,本应处死那个罪孽深重的恶魔。但幸得神明慈悲,念汝等怜爱孩儿,遂依神律二命换一。”

好好好——!!!

好好好——!!!

好好好——!!!

冷漠的叫好声响彻一片。

老人走到船前,板着脸孔问道

“你们后悔吗?为了一个恶魔这样做值得吗?要知道,若在十年后那个印记还未消失,依律老朽仍旧是要处死他的。”

女人“我和孩子他爸已经做好准备了,长老,送我们下去吧。但是求求你千万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塔里木。”

想起自己苦命的孩子,女人泪腺崩溃。

“亲爱的,愿我们来生还做夫妻。”男人用颤抖的手,紧紧怀抱妻子。自始至终这个显得胆怯的男人也没有说过一句后悔的话,没有哪个父母会在关乎儿女生命的事情上犹豫不决。即便代价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辞。

老人苦皱脸面捻着胡须,对于女人的请求不置可否。事实上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若不是有人求情,冒险留住塔里木本就会置村子于危境。

老人叹了口气,双手抚摸他们那满是泪痕的面颊以示祝福,在“死”的世界里。

“愿你们的灵魂安然渡过浑河,升上天堂化为光。愿慈悲大度的神明能够不记汝等罪孽,公正平等地收留你们。”

在做完一系列仪式后。

“临行前还有什么未尽事宜需要交代吗。大家都在这里,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女人含泪道“如果可以,能不能让我最后见一次我的孩子。”

人群中走出一个怀抱男婴的魁梧大汉。

女人接过襁褓,努力止住眼泪并露出母亲特有的慈爱笑容。一旁的父亲搂住了她和婴儿,温柔地亲吻男婴。

魁梧的大汉(博古)看在眼里,心中百感交集。

“罗布泊我会照顾好的,你们放心去吧。”

年轻的夫妻低头致谢。

母亲最后的一吻烙在男婴的额头上,沉重而热烈。

大概是明白了自己将要离开亲生父母了,男婴噗地一声大哭起来。

老人“至于塔里木从现在起必须严加看管,所以在最后的这一刻你们不能见到他。抱歉。”

女人“怎么会...”

正当绝望的时候。

——妈妈!!

远处传来了稚嫩,颤抖的声音。那是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的塔里木。

年幼的塔里木奔跑在草原上,后面追着的是比他大不了几岁的艾莲娜。

“快停下塔里木,你要去哪里。”

经过凸平原后,塔里木脱力地摔倒在地。艾莲娜借此抓住了他。

“塔里木你.....??!!”正当想要训斥时,眼前沙滩上的一幕让艾莲娜愕然。

拥挤的人群,破旧的木船,以及身着祭祀服饰的长老。这是只在老人口中听说过的献祭。

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似得。艾莲娜喃喃道“原来是这样...长老,爸爸你们骗了我。”

回想起之前自己忐忑不安地将发现塔里木身上印记的事情告诉长老的时候。

艾莲娜心情紧张地问

——那个,长老。塔里木会被怎样对待。

长老慈祥地一笑。

——不会怎么样的,在这个被庇佑的土地上,任何的罪恶都有洗涤干净的机会。崇高的神不会因为有人罪孽深重而偏颇彼此。

艾莲娜看在眼里,几乎不敢相信。原来所谓的洗涤罪恶是指把塔里木的父母给....

“妈妈...”塔里木的呻吟声唤醒了艾莲娜。

“不要哭,姐姐这就带你去找妈妈。”

她吃力地背起虚弱的塔里木。

看到向这里奔跑的艾莲娜,长老急忙一一声令下。为首的壮汉猛地踹开挡住船体的石块儿。船开始缓缓下滑。

“不,我的孩子!!我听到了他的声音,让我见见他。”

女人双手抓住船栏想要爬出来。但立马被外面的壮汉压了下去。女人的丈夫鼓足勇气和他们缠斗起来。

“放弃吧!不要再让这份儿罪恶蔓延下去了。”

长老厉声呵斥,同时双手划出法阵准备释放魔法提前击穿木船。

“哇!!恶魔来了。大家快散开!!!”

拥堵的人群像躲避瘟神似得散出条通道来。一路上艾莲娜畅通无阻。

突然博古挤出来一把抓住了艾莲娜的手臂。因为奔跑速度过快,在惯性作用下塔里木摔到在地。

“塔里木!!快放开我,爸爸。”被逮住的艾莲娜大声抗议。

“你疯了吗?!艾莲娜。那可是恶魔啊!”博古猛地摇晃艾莲娜的肩膀,试图让她清醒。

恶魔?在那里艰难爬向自己父母的年幼的塔里木,居然说他是恶魔??不,他和大多数孩子没什么两样,只是个想要去找妈妈而已!!!

理解到自己根本不可能挣脱开父亲的束缚后,艾莲娜流着眼泪大声呐喊

“加油!!塔里木,你的妈妈就在前面,加油爬过去。去见妈妈!!”

还有比这更悲怆的了吗。瘦弱的孩童无力地趴在地上,夹杂着血丝的双手扣着泥土艰难向前。努力,再努力。因为过不久,妈妈就会和船一起石沉大海,然后再也见不到了...

“到此为止!!!”

长老挡在了前面,居高临下怒视已然虚脱的塔里木。

艾莲娜挥舞着手挣扎,愤怒道

“长老,为什么要这样对塔里木的父母。为什么!”

长老转过头

“这难道还用解释吗。塔里木是会带来无穷的灾难的恶魔。塞尔和阿雷娜是在替他赎罪啊。”

艾莲娜扯着发干的嗓子“可是...”

仔细想想根本没有争论的理由,那个印记是由她亲眼发现的。

但她还是强辩,甚至声泪俱下“塔里木根本没有做过坏事,塔里木是个好孩子。长老爷爷求你放过伯父伯母吧,塔里木和罗布泊不能没有父母。求求你...”

长老冷哼一声“真是无理取闹,这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闺女你受莉雅大人太多影响了。”

说着长老弯腰抓住塔里木。

“中了那种剂量的药居然还能醒过来...这是!!”突然,一股黑暗经由塔里木逆流而上。

“如此浓厚的恶意,真不愧天生的罪戾之子。”

屏住心神,长老调动几乎全量的魔力孕造魔法,然后和那股黑暗角力。在外人看来,塔里木身上染满黑色瘴气,而长老身上则冒出了万丈红光,一黑一红相互对峙挤压,这种奇幻的场景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这场拉锯战也仅持续了短短的几秒钟,正当长老以为自己占上风的时候。被压制住的黑暗魔力却像变了质一样将接触的红色魔力同化。

一刹那,塔里木的恨意侵入了长老的内心。长老被从现实中拉入到了幻境里,而当他重新审视自己的境况时倏然发现,塔里木那空洞的双眼在——死盯自己。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老臭虫!!!伤害妈妈的臭虫!!!去死吧!!!老臭虫!!!伤害妈妈的臭虫!!!

纯粹的憎恶传递过来。

长老赶紧松开钳住塔里木肩膀的右手,下一时间就被迸发出来的冲击波弹开了。

真是可怖的感觉。长老在旁人的搀扶下气喘如牛。

塔里木带着空洞的眼神缓缓站起,长老赶紧呈现警戒态势。不过塔里木没有理会他,而是依旧向着前方那已经飘在了海上,摇摇欲沉的木船走去。

不过这下也摸清恶魔的底了,虽气急败坏但长老依旧冷笑。

通过刚才的角力,应该已经耗尽了恶魔所有的力量,毕竟他才七岁,还显得稚嫩。况且之前为了防止他来捣乱特地下了昏**。等祭祀结束后再慢慢料理也不迟。

水没过脚,然后膝盖。塔里木发了疯般地“走入海底”

没有任何人阻止。人们或许还在心里庆幸,恶魔要自我毁灭了。

“塔里木,快回来!”

看到塔里木自掘坟墓,艾莲娜拼命挣扎,但是这个娇弱的小女孩儿又怎能逃出强壮父亲的束缚呢。

不得已

“对不起了爸爸。”

正当博古一头雾水的时候,灼热的烧痛让他疼的龇牙咧嘴。

挣脱了枷锁,艾莲娜头也不回地冲向大海。

“快逮住她!”

守卫的大汉们冲了上来,艾莲娜左躲右闪,然后一股脑钻进了海里。

“闺女!”

“艾莲娜!”

身后传来长老和博古焦急的声音。

“塔里木,你在哪?”

潜入海底的艾莲安摆动双脚,寻找失踪的塔里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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